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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身如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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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身如玉

十二島仙洲。

祭神殿的通道被打開, 不動天的魔氣由此灌入了雲荒大陸,原本按兵不動的江湖門派被逼無奈,不得不緊急改變策略。

“你們十二星宮連個人都攔不住嗎?”

戒律長等人成為了被炮轟的對象, 眾人正在朝萬域京趕過去,一邊抵禦魔氣的入侵, 救下沿途城中百姓,一邊朝著十二星宮的人撒火。

尤其是四海萬佛宗,本就對攬星河心有嫌隙,此次星宮做得很不合意, 自然不會放過機會。

四海萬佛宗隱世已久, 此次出關同其他門派合作, 出乎大家的意料,是以沒有人插嘴。

青綠不是個好惹的性子,聞言磨了磨牙, 笑得混不吝:“怎麽, 你們四海萬佛宗派出小相皇都殺不了的人,丟給我們星宮, 現在又嫌我們不盡力了?”

八品小相皇的死亡是四海萬佛宗弟子心中的痛,青綠的話正好戳在了他們痛腳上, 一時間若幹僧侶怒目而視, 恨不得把這男不男女不女的□□之人押在佛祖面前超度。

“如此忌憚攬星河, 你們既然能預知未來,就該他一出生就弄死。”

“……”

你以為我們沒想過嗎?

四海萬佛宗的弟子默默腹誹,他們可是在攬星河一醒過來的時候就派了人前去圍剿, 誰料不動天那位會插手, 一十八名羅漢相尊皆死無葬身之地。

四海萬佛宗被說得啞了火,左續晝出來打圓場了, 作為此次謀劃的牽頭者,逍遙書院在關鍵時候要維護好聯盟內部的穩定:“青綠宮主息怒,高僧們也是擔心百姓的安危。”

青綠絲毫不給他面子:“只有他們擔心,別人不擔心嗎?”

“書生不是這個意思,我——”

“你什麽你,先把你那破事弄清楚吧。”

青綠語氣嘲弄,瞥了眼大部隊後遙遙跟著的幾道身影:“你們讀書人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,我看你身未修好,家不齊,如今還想著平天下禍亂,與癡人說夢又有何異?”

左續晝噎住。

他自從被蝶舞帶去長生樓之後,算是將這段感情徹底說開了,溫柔小意留不住他,他的心都放在整個天下上,本以為他同蝶舞之間就到此為止了,誰知蝶舞又追了過來。

左續晝思索兩妙,落後了一些,等到那一身粉衣的女子趕上來。

“你怎麽來了?”

蝶舞神色冷淡:“我為何不能來?”

左續晝一臉為難,剛想說話,蝶舞就冷眼掃過去:“左先生,你我之間已經結束了,我此次是代表長生樓前來,江湖之上的謀劃算計我們不參與,但我們樓主說了,立身於江湖之上,自當有俠客之義。”

“……殷樓主高義。”

“比不得左先生,我們長生樓沒有逍遙書院的目光長遠,憂不了天下之憂,能救的不過只是寥寥數人。”

左續晝被奚落了一番,偏生蝶舞不提風月之事,他也沒辦法多說什麽:“魔物兇殘,還望姑娘多加小心。”

“我還以為左先生會希望我死在這裏。”

“休得胡說。”

左續晝神色冷肅:“我與姑娘之間有緣無分,我願死於大義之上,此乃我心之所願。這世間風光無限,姑娘還未曾看過,莫要再說這種賭氣的話了。”

見蝶舞眼圈發紅,左續晝暗自輕嘆,放輕了語氣:“左某人不值得,但願蝶舞姑娘往後安康喜樂,不必為任何人落淚。”

溫潤儒雅的讀書人折紙為鶴,翩然遠去,蝶舞望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,抽了抽鼻子,將眼淚忍了回去。

她喜歡的人就是這樣溫柔,才會讓人割舍不下,愁腸百轉。

此行長生樓來了好幾個人,其他女子擔憂地看著蝶舞,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蝶舞姐,你怎麽樣了,要不要我們去收拾一下那個負心人?”

蝶舞搖搖頭:“不必,他對我仁至義盡,不欠我什麽,只是我與他有緣無分。”

有緣相識已是幸事,她努力爭取過了,從今往後山長水遠,也不必再為此事感到遺憾。

魔氣是從萬域京蔓延開來的,在左續晝等人到達的時候,雲晟已經指揮雲合的將士們守住了王京。

偌大的王朝,又怎會不堪一擊。

“諸位來得比我想象中快。”雲晟掃過眼前的若幹江湖人士,沒有看到陸子衿,“老師沒來嗎?”

左續晝微微頷首:“院長留在十二島仙洲主持大局,陛下,可否解釋一下此事?”

憑攬星河等人的能耐,能到萬域京,到絕做不到強迫祭酒大人送他們前去不動天神宮,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情,一定是雲晟默許的。

帝王心機深沈,陸子衿一早就讓他多加警惕,是以他們才能這麽快趕過來。

“解釋?”雲晟笑了笑,眼底卻無分毫笑意,他靠坐在高高的王座上,一言一行都能影響雲荒大陸的局勢,“何時孤行事,要與爾等匯報了?”

方才他用的是“我”,如今自稱為“孤”,兩個簡單的字劃開了地位差距,壓迫感一下子爆發出來。

雲合王朝的大軍將王殿嚴嚴實實的圍起來,暗夜鴉羽無聲現身,守護在雲晟的四周。

帝王輕咳了幾聲,眉宇間夾雜著一絲病氣:“孤無意插手江湖之事,爾等在謀劃什麽,孤亦沒有興趣,但攬星河要做的事,必須做成。”

“所以你就送他上了不動天?!”

說話的人來自四海萬佛宗,一想到攬星河已經去了不動天,心就墜到了谷底——完了,一切都完了。

他們來晚了。

雲晟輕“呵”一聲,暗夜鴉羽驟然閃過,停在那說話的和尚身旁。

殺意畢現。

“四海萬佛宗避世已久,好好待在你們的極樂山便是,又出來作甚?”

雲晟支著額角,倦極一般,閉了閉眼睛:“煩人得很。”

這句抱怨很輕,像羽毛一樣落下來,隨著聲音落下的同時,那和尚的頭顱也滾落在地。

血腥氣散開,眾人心中大駭,任誰都沒有想到暗夜鴉羽會突然動手。

還是下的死手。

左續晝臉色難看:“陛下撕毀合約,又當眾殺害四海萬佛宗的人,是要和我們徹底決裂嗎?”

雲晟此事做得的確不地道,一點理都不占,眾人皆義憤填膺,怒氣沖沖地等著他給出解釋。

唯獨站在隊伍末尾的青綠勾起嘴角,懶洋洋地掐著裙擺上的流蘇:“小蛇,這是不是就叫秀才遇上兵,有理說不清?”

佘蛇撩起眼皮,百無聊賴地聳肩:“姐姐,你笑得小聲點,免得被他們看到,又要挑星宮的錯。”

“讓他們挑去,依我之見,本來就不該同他們合作。”

佘蛇揚了揚眉梢:“哦?”

“不動天與覆水間互相殘殺,趁機削弱他們的勢力,然後我們聯合起來,創建……嘖。”青綠歪了歪頭,輕蔑一笑,“你該不會真的相信有人能取代神明吧?”

“那位是神明,凡人如何能取代。”佘蛇撥弄著手腕上的鈴鐺,隨口道,“他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神明,如果沒有那位鎮壓浮屠塔,雲荒大陸還不知要生出多少變故。”

“不是為了神明,那是為了什麽?”

“姐姐沒看出來嗎?”

青綠搖搖頭,一臉無辜。

佘蛇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,裝什麽裝,你這狐貍鬼精鬼精的:“神明是守護世間的必需品,但不動天神宮不是,逍遙書院想要的,是留住神明,毀掉神宮。”

那些高高在上的祭司們,從來不踏足雲荒大陸,憑什麽待在不動天?

神明是必須存在的,他們可不是。

青綠輕嗤:“說到底,還不是在排除異己,就像當年北疆出事,趁火打劫一樣。”

當年不動天與覆水間完全分開,北疆興盛,人才輩出,幾乎壓住了十二島仙洲的風頭。

但詠蝶島出事之後,北疆元氣大傷,後來又經濟重創,幾乎不覆存在。

其中有天災有人禍,也有數不清的江湖人士趁機來到北疆,明面上自詡正義,背地裏又是搜羅寶物,又是對北疆遺族痛下殺手,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。

青綠至今還記得,他的族人死在這些正義之士的手上。

“姐姐,你還是放不下那些事,對嗎?”

佘蛇面露擔憂,青綠平素裏沒心沒肺,對故鄉毫無眷戀,提起北疆多半是調侃戲謔,一點都不像是北疆走出來的人。

青綠去星宮的時間比她長,從少年郎長到如今,荒唐的花名流傳於世,世人只知道他風流浪蕩,卻忘記了他曾經也是不比司十三差的天之驕子。

北疆名門的少主,天賦卓絕,本該站上和白衣司兔同樣的高度。

“當年的事早就不重要了,我只是怕。”青綠重重地嘆了口氣,“我怕十二星宮變成第二個北疆。”

受人攻訐,一步步走向滅亡。

而今江湖中人籌謀大計,十二星宮被架在了火上,一面是門內弟子,一面是雲荒大陸的安危,無論選擇哪一面,都少不了口誅筆伐和唾沫星子。

青綠仿佛看到了攬星河和相知槐,記憶中的兩人還是當初那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,可在現實裏,這兩個人一個身死,一個被門派背棄。

逼死相知槐的四海萬佛宗就在眼前,他們甚至不能為相知槐討個公道。

青綠想起臨行前戒律長的眼神,明明還是初見時的那張臉,可似乎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意氣風發。

相知槐拜戒律長為師,戒律長真的將他當成過徒弟嗎?

“從前我很喜歡星宮,想永遠留在這裏,但現在我好像改變主意了。”青綠垂下眼簾,遮住了眼底的失望,“現在的星宮,好像不是當初吸引我的那個星宮了。”

佘蛇沈默不語。

來到萬域京的江湖人士盡皆是七品之上的高手,雲晟只不過是殺雞儆猴,並不是想真的殺光所有人。

王朝貿然與江湖開戰,勢必會造成無數傷亡,屆時生靈塗炭,兩敗俱傷。

因此殺了那和尚之後,暗夜鴉羽就回到了雲晟身邊:“此間事多,就不留諸位了。”

逐客令一下,四周的大軍便虎視眈眈,氣勢高昂,散發出一種“你們不走,就死在這裏”的威脅感。

左續晝無法,只得帶人暫時退出去,但也沒有離開萬域京。

離開之前,陸子衿曾料到此時境況,特地交給他一個錦囊,囑咐他在和雲晟撕破臉後再打開。

不愧是教過雲晟的人,院長總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。

左續晝佩服不已,打開錦囊,從中拿出來一張紙,紙上只有兩個字——雲洺。

-

通道打開的時間不長,雲荒大陸的魔氣很快就被控制住了,除了百姓們被猝不及防的情況嚇了一跳,人心惶惶以外,局勢還算平穩。

與雲荒大陸相比,不動天內的情況堪稱嚴肅。

攬星河身後的靈相逐漸凝實,無相面散發出強勢的威壓,他手握自踏雪,身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,像是骨頭在響。

身量抽長,攬星河又變高了大半個頭,他身上縈繞著淡淡的光暈,自踏雪上的氣息和他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。

顧半緣看著他,腦海裏冒出“人器合一”四個字,攬星河和自踏雪的契合度高到離譜。

像是受到了感召,相知槐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幾步,嘴唇囁嚅:“阿黎……”

攬星河拋棄了這個名字,但他還是沒有改口,依舊喚著這個只有他才能喚的親昵稱呼。

時隔十七年,他終於又要見到真正的阿黎了嗎?

他的眼睫顫動,眸光忽閃,裏面的癡迷和想念幾乎要溢出來。

神明有一雙睥睨天下的眼睛,生來便該俯視萬物。

攬星河踏碎了周身的光暈,他擡起腳,從混沌中走到人前,雪色長發披散下來,堪堪到了腳踝。

“我放在心尖上的人,如何能被你欺負,你叫了他幾句‘贗品’,今日我便叫你跪多少次!”

聲色冷淡,眉眼更是欺霜賽雪,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高傲氣質。

在看清攬星河面容的一瞬間,在場眾人幾乎都倒吸一口涼氣。

“這就是……美人榜真正的頭名嗎?”

見慣了攬星河曾經的模樣,乍一看到這樣的他,書墨等人都不敢認了。

顧半緣喃喃道:“玄海師兄所說的傳聞,原來是真的。”

“本就是真的,只不過阿黎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看,總是用術法隱住面容。”相知槐心口蔓生出隱秘的歡喜,就像是在炫耀心上人一般,“當初長生樓將他列為榜首,是我同他一起去抹了那道美人榜上的名,他為人低調。”

人間絕色,豈可論神明?

這句話不是攬星河留的,是他寫的。

“他……低調?”書墨沒辦法把攬星河和這個詞聯系起來。

“我為人確實不低調。”

在揮動自踏雪之前,攬星河抽空看過來,冰雪霎時間消融,眸光瀲灩,一眼就鎖定了相知槐:“當年抹去那道名,潛意識裏是想為你,守身如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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